#5 關於工作
有時候一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這家公司竟然還沒待滿三年,有時覺得已經待了一輩子那樣久。
能在瑞典有一份穩定並能發展下去的工作,上輩子大概有好好燒香。記得碩士畢業後把在瑞典找工作的心路歷程集結在一起當台勞這個名字裡,經營這個名字的過程給了我許多養份,認識了很多人,還在新冠高峰時,在Clubhouse上錄了十集海外台灣人的訪談,於我都是彌足珍貴的練習和緣分。但在工作一陣子後,完全提不起動力經營下去了,一來是生活重心不再以找工作為重心,二來是關於求職的種種有其極限,並不像一個領域的知識可以無限延展累積,而最重要的是,我對工作的感受有了一些轉變。
工作作為為了生存的手段,是祝福也是詛咒。二十出頭的自己,尚無法穩當地掌握自己和工作和關係。大學畢業之前,我喜歡工作,懈力在工作中找到自己,認為工作就是證明自己的方法了,想像從一份工作理解自己的價值、潛力和志趣,獲得成就感,學習新的技能,然後還有人會付我薪水,簡直好得不真實。全職工作後,對生活的控制感從指縫逸散,有時候會想,就是這樣了嗎?以後的自己回憶起來,這是eudaimonia了嗎?
到了瑞典這樣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後,才粗淺地認識到馬克思的異化勞動解釋力有多強。在瑞典資本階級比在台灣更清晰,那不是純粹的有不有錢,是資產階級和勞動階級更被清楚地劃分出來,也許是身為各種定義上的弱勢,我開始比較能明白工作如何凸顯出了社會裡權力關係的不平等,而那是個人難以撼動的系統性結構。一個數據是在七零年代末的瑞典,最頂端的0.1%的股東持有整體股市價值的25%,而前10%股東持有75%價值。雖然是有段時間的數據,但其不均程度可見一斑。
也許聽來有點後知後覺,但工作就是那個分不了手的恐怖情人,愛那是肯定的,需要他來看見自己,知道待在他會消耗自己全部的力氣和能量(下班後寫字真的明顯感到腦子不好使啊),一面心甘情願覺得工作供給穩定生活謝天謝地,一面又不斷詰問自己工作值得付出多少,但無論如何終究是離不開。
來瑞典後很常被問台灣瑞典職場文化差異,我已經對準時下班,每天喝下午茶(Fika)也是工作之類觀察感想感到疲乏。還記得第一年剛開始工作時,老闆不過問了我一句「你快樂嗎?」我就大驚小怪跟家人分享,我老闆竟然關心我快不快樂,不可思議。但久了也就對瑞典各種勞工友善的作法見怪不怪,例如放假還多給你一點薪水(真的就一點),因為預期你會旅遊花更多錢。
但去年還是發生了兩件小事,讓已經工作一陣子的我感到所謂的文化衝擊。第一件事,去年老闆的老闆的老闆在行銷全員會議(All employee meeting) 上,在我要發言的時候,「讓位」給我坐椅子,那是一個能坐二十幾個人的長桌,而她就坐在短邊主位,我當時真的是戰戰兢兢坐下來,而同事事後則說,大老闆心裡肯定沒我那麼多小劇場;第二件事,每年年末的評價我們都得選三個同事給我們評鑑,結果並不直接影響最終績效,只是讓直屬主管更全面地理解這名員工在其他層面或專案的表現,而我老闆今年選了我當她的評價者之一,收到信的時候只想我何德何能可以評價自己的老闆。
關於工作,顯然還有話可說,如果願意繼續看下去,就再請按下面的愛心啦!

